康橋寶寶與薇閣新手

上周六是康橋的大日子，每學期一次的班親會。體育館裡人聲鼎沸，大排長龍的等著老師寵幸懇談。除了班導師以外，每位老師平均大約得等上半個小時左右，以我們家為例，國文科的班導，其他還有Math，Social Study，Science，English Literature，English Language Art，Art跟PE七科，扣除大多數人可能不太需要跟體育或藝術老師談些什麼，五大科大概也要花上三四個小時，更不用提如果家裡有兩三個小孩同時在學，那就更吃緊了，所以通常都得挑重點。

其實我還沒體會到這個懇談的精髓，到現在已經三個學期了，每個老師除了聊聊天，大部分他們就是會說些，wonderful，great，nothing to worry about 之類的用詞，或許是外國人總是從鼓勵的角度出發看事情，所以如果沒出什麼大事，他就覺得你的表現還不錯，所以班親會對我來說是個輕鬆的差事，就是有個三五分鐘可以跟老師認識一下聊聊天，聊聊關於教育的想法，還蠻有趣的。但是我總看到有些家長憂心忡忡，彷彿有好多事情需要討論，懇談一發不可收拾，學校安排的志工，會在五分鐘的時候上前提醒，但是即使再三催促，都可能得花上個十幾二十分鐘，這點我一直不解。所以這次在出發之前，我就問小子說，有沒有問題的清單要我去問老師的，小子一派輕鬆的說，要問我會自己問，你看你想知道什麼自己問。整個覺得自己是個不盡責的家長，說真格的，我沒有什麼想問的啊......

老大今年的暑假作業之一是要讀完三國演義，學校指定的是青少年版，當時家裡沒有青少年版，我心想暑假這麼長，其實讀完原版也OK， 所以就跟老大說，三國演義內容就這樣了，我們讀原版吧，整個上下冊大約有1500頁，整整兩個月，老大抱著兩大冊的三國演義，真的把它讀完了。

在暑假的最後，當同學們互相討論著暑假作業的時候，老大突然發現原來青少年版只有五百多頁，他這下發現被我誆了，但是因為也已經讀完了，所以也只是幽幽的說，為什麼我們家的三國演義比別人厚三倍啊。呵呵，還好三國演義這書其實還蠻有趣的!

在暑期輔導的倒數第二天，小子帶回了一張週考的班排名次表，班上所有人的成績，從第一名到最後一名，就這樣血淋淋的全部攤在一張A4紙上。在快樂小學度過六年的我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遭遇，所以這個幾乎落在後半的名次，著實讓這小子吃了一驚，也有點鬱鬱寡歡。雖然我一點都不認同這種連名帶姓公布每個人成績的方式，但是倒不是太擔心，因為其實從整個成績的分布加上過去教書的經驗，看起來考卷並沒有太好的鑑別度，整體的差距不是太大，可能稍微一個不小心名次就會掉個十名，也許是剛開始，考試不想讓大家太挫折吧。我只告訴小子，每一次的考試成績，都反映著自己的努力程度以及當天的身體狀況，所以我們需要做的是做好每一次的準備，保持自己的狀態，自己對每一份成績負責，至於班排，校排，也許有些同學很在意，但是那個真的一點都不重要。

自從那天之後，小子再也沒有提起過對於成績的憂慮，暑測也順利地結束了，仍然有著大量的粗心大意，但是整體狀況也還可以，看來短短的時間內他就找到了自己的節奏。開學以後這幾天，小子竟然自己提起想到安親班去做完功課再回家，幾天下來效率確實提升了，看來她也體會到專心的好處了。孩子的適應力暫時不需要我們操心，就再觀察看看吧。

老大學校在上周五下班前夕捎來了一個訊息，大意是說由於台東林管處更改了山屋申請的規則，所以學校沒有辦法申請到一整個連續的時段的向陽山屋來容納整個八年級四百多人的額度，所以要更改登山地點為合歡群峰，包含合歡主東西北四峰以及石門山，一共是五座百岳。這消息一傳開來，群情譁然，尤其是孩子的直覺反應非常的有趣，他說:"這合歡主東峰跟石門山，連我爸都爬得上去，那還需要什麼山訓?" 我呢，躺著也中槍.....

嗯，石門山是個大約一個小時的小行程，合歡主峰也是個半天不到的郊山路線，東峰稍微刺激一點，但還是半天不到，充其量就是西峰跟北峰是兩條登山路線。拿合歡山換嘉明湖，對孩子跟家長來說，就是xx比xx。先不要管難度是否相當，那夢幻度，可真是差得遠了，爬嘉明湖....天使的眼淚耶，爬合歡山.....喔.....順便去清境看綿羊... Orz

我們是薇閣的新手，在這短短的幾周裡，給我帶來的是小時候國高中時代的回憶，嚴厲的教官，緊迫盯人的導師，沒有下課的日子，即使老爸我當年讀的是公立國高中，也都經歷過解嚴前的這一段歲月。只是想不到數十年過去，我們的教育體系，仍然維持著這樣傳統的方式，希望孩子們能聽話，服從；也很難想像說，大部分的家長似乎也認同這樣的理念，認為教導孩子服從，可以幫助他們將來融入職場。其實這段時間自己的工作也都圍繞著高等教育體系，面對著這些充滿了熱情想要在教育上獲得一些突破，進一步提升學生學習成效的師長們，再看看眼前的中等教育現場，我實在有點迷惘，不管怎麼調整考試制度，這中間的斷層似乎仍然很難被抹平。而少子化加上整體台灣競爭力下降後的大環境，以及扁平化之後的無國界全球人才競爭，孩子們需要什麼樣的能力才能夠脫穎而出，這已經不是整天討論成績多一分少一分，班排校排多一名少一名的問題了。

孩子的成長過程中，需要學會相互尊重，需要學會群體生活與溝通的方式，當然也需要學會民主社會中少數服從多數的基本原則，以及對師長的尊重。但是，一樣重要的是，獨立思考與勇於表現自己的能力，這在全球化競爭的社會裡尤其重要。記得在老大新生說明會的時候學務主任的一句話，"老師的任何意見，你都可以不同意，你都可以來表示反對，但是你一定要尊重老師。"對於我們這一代來說，我們都在威權的教育體制下長大，接受這件事情很難，我們都希望孩子聽話，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學務主任的這句話，或許將增加老師及學校管理上的負荷，但是，如果真能貫徹，我由衷地尊敬與欣賞能夠扛下這重擔的師長們。

話說老大跟老二在小六的時候都去爬了雪山，兩個出發的時候都遇上了大雨鋒面，老大甚至是在連日傾盆大雨的情況底下拍下了那完全看不出來是誰不忍卒睹的登頂照。上了國中之後，緊接著的是嘉明湖的登山活動，這跟小六可不一樣了，秉持著獨立自主的精神，學校這次似乎不打算介入太多，除了幾次山訓之外，小學時大量的體能訓練在這裡並沒有見到，倒是暑假的時候要求孩子們做兩次自主的山訓，每次至少6KM，高差至少要有250M。當然啦，萬能的爸媽怎麼能放過這樣的機會，於是家長們興致勃勃的規畫著那些日子可以一起去爬山，完成這學校交付的任務。

第一次安排在七月初，幸運地順利完成了，但是接下來的兩梯安排在八月底，先遇上了蘇迪勒，接下來又有天鵝來攪局，能不能順利成行就得看老天的臉色了。不過那唯一一次成行的自主山訓，選擇了由600M的苗圃直攻1200M的台北市最高峰七星山頂也讓參加的家長們吃足了苦頭，畢竟平時欠鍛鍊啊，倒是孩子們健步如飛，我想當年的山訓仍然在他們的身上留下了一點什麼痕跡。

老大班的導師，終於還是選擇了離開。老實說，我還蠻欣賞這個導師的Style的，開放的班級治理，讓孩子們擁有充分的自治，雖然秩序從傳統的角度上看差了點，但是仔細想一想，孩子們真的就是要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嗎?基本的秩序與尊重是要的，但是並不需要鉅細靡遺的提醒與硬梆梆的框架來建立服從的特質。這一年來其實我可以體會到孩子跟我們這一代的不同，我們講求遵從師長的教誨，長幼有序，而老大會想要探究每一個決定的意義，並且提出他自己的看法與主張。這算是大逆不道的頂撞嗎?生氣的時候會覺得是，但是仔細想想，我喜歡這樣的轉變。

班上的家長們對於這樣的領導風格其實有些是不大適應的，但是在一次又一次企圖介入孩子們的生活，又一次又一次地在自由的班上意見發表與表決中挫敗之後，大概也就理解到孩子們得有自己的規劃，自己的方向，而我們所需要做的，不過就是避免他們踰矩，並適當提供諮詢的角色罷了。學著去承擔自己的決定帶來的後果，也是一段成長的過程，尤其是，從一些小的挫折，小的失敗慢慢地學會縝密的思考與瞻前顧後的規劃，總比出社會以後才如同草莓族一般摔得鼻青臉腫要好吧。

今天薇閣開了班親會，在暑假的中間開班親會，倒是一個新鮮的體驗。

再一次確認了這個神祕的本質，今日所有的簡報資料無法提供，同時家長們也很神秘，康橋的家長們基本上是互助而分享的，但是薇閣的家長們很像情報體系，希望是單線溝通，所有的溝通都直接對老師，而不要在家長之間有任何的聯絡，同時家長們關心的只有成績，成績，成績。這裡沒有班代，家長代表，家長會，看起來學校似乎也不想跟家長進行什麼合作，頗耐人尋味。

校風其實是個很抽象的東西，基本上反映了這個學校的學生在外的表現與學校的行事風格。從這個角度看，康橋跟薇閣幾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南轅北轍。

先談一下學校的基本行事方式，康橋寶寶八年來，不管是山上還是山下，從幼稚園到國中，行政單位其實都是非常親民的，我們先不管學校的溝通是不是一定言之有物(這個，嗯)，但是至少學校在與家長溝通的這一面，表現出來的是完全的開放態度(嗯，是態度)。什麼事都可以討論，什麼事都有個官方說法，基本上是這樣。他的行政作業也幾乎是全自動化的，除了月費單，我們沒有收過學校其他任何收費的要求，所以就是每個月制式化的上網刷卡繳費，完畢，食衣住行育樂一次搞定。而老大的國中初體驗，此校是沒有聯絡簿的，所有的作業進度等等，一律e-learning交付，導師的管理風格，更是一切尊重學生自治，簡單說，學生的自我時間管理，與自發性學習跟自律的精神，決定了你在這樣的學校裡能夠表現得好不好。至於考試成績好不好，在學校裡似乎不會受到太大的關注，社團，登山，戶外水域游泳，接二連三的Project，報告填滿了這一年，坦白說，身為一個家長，其實也在適應，適應自己對孩子的生活掌控度的下降。

老大跟老二接連的從小學畢業了，連續兩年都遇到了孩子要進入另一個學習階段的選擇問題。這個年紀的孩子，有一大部份的抉擇都還是非常信任（或者說是依賴）父母親的判斷的。但是老實說，做這些決定還是充滿了惶恐與壓力，在把畢業證書交出去之前，滿滿的都是猶豫，雖然我們都知道，孩子未來的發展不會僅僅受限於這幾年的教育，但是處在一個階級化日益惡化而明顯的社會氛圍裡，又時值孩子建立價值體系的當口。這個選擇著實棘手。從考試報名開始，上網爬文，家長間討論分享，甚至是廟裡求籤，在這一兩個月間反覆不斷的進行，一問再問，我想連神明可能都要開始不耐煩了。但是一切終將塵埃落定，在一連串的不確定中，小子們的新生活開始了。